过年

—— 过年
我已经好几年不回故乡过年了,那连绵的高山,奔腾的黄河,温暖的冬阳,清冷的月色,和黑漆漆小巷里的的灯光,总在我心头摇曳。叔伯们和蔼苍老的面容,兄弟们把酒言欢、掷骰玩牌的欢乐,子侄辈呼朋引伴蹦蹦跳跳的样子,总在心头萦绕。
每一个没有父亲的春节,都令人黯然神伤,纵然河鱼鲜香、牛羊肥美,美酒佳肴也抵不住心头空落落的。心头总映照着他远去的背影,形单影只。人不潇洒、人不快乐总不大好。从前年纪小,我似乎未曾关心过父亲是否快乐,待他病逝,回忆里他似乎从没有好好休息过。泯然众人,是非成败转头空,秋月春风,回首往事徒然不乐。
小时候,过年前一周,父亲会带着我们去镇子上买新衣服、买年货,给爷爷奶奶也从头到脚买上一身新衣。我们穿过田野,沿着山边走,一家人有说有笑,十分幸福。叔伯们磨刀霍霍向猪羊,在那棵枝繁叶茂的的老梨树下,吃玉米面、野菜长大的年猪被赤条条挂在三脚架上,大人小孩一起上阵,拔毛、洗白、翻肠倒肚。太阳落山时,一大家人围坐在大圆桌上,一起吃那口齿留香的杀猪饭,一杯白酒下肚,心中陶然。
年前,母亲还要卤猪头肉、腌白菜、腌咸菜、腌猪肉、酿醪糟、炸油饼、灌血肠、熬皮炖,卤肉喷香,腌菜酸咸可口,醪糟清冽,皮炖软糯,这一道道都是故乡风味独具的美食,过年时以飨客人。故乡的风俗,年前要来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扫除,房上房下,里里外外,院前院后,洒扫得干干净净,一切都归置得整整齐齐。再贴上门神、对联,挂上大红灯笼,万事俱备,只等待新年的到来。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父亲是个爱喝酒的人,和老人们喝,和叔伯们喝,和子侄辈喝,也爱打麻将、玩儿扑克,往往通宵达旦,不能自拔。母亲置办酒饭,忙在厨房里出不来,偶尔抱怨几句,手却停不下来。有亲戚来,先要做一桌丰盛的美食,让客人饱餐一顿,客人要走了,母亲还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待客之道若此。故乡的臊子面也是顿顿不可少的,母亲调制的臊子汤尤其甘美,浓汤厚味、醇香诱人,吃过的人无不称道。天下人只知道陕西岐山臊子面,殊不知甘肃靖远臊子面过岐山远甚。
年后,要挨家挨户走亲戚,互相倾诉一年来的甘苦,亲戚们不走动就渐渐疏远了。日亲日近,日疏日远,人情向来若此。每到一处,喝酒吃肉,拉扯家常,感叹命运多变,物是人非。十五过罢,安逸享乐的日子戛然而止,新的一年就正式开始了。出门的人踏上远去的列车,留守的人开始整治农具,冰消雪融,河水泛滥,春耕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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