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小草的种子落在了城市的某一个地方,其生存的环境比落在悬崖峭壁上还要艰难。草和人一样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命运和处境。生在山野荒原的草是幸运的,在自然的阳光、自然的养分、自然的雨水中像闲云野鹤一样自由自在生长,这正符合草的天性。在这种环境中生长的草也就没了压抑,在没有文明人类的千百万年间草都是这样生长的。那时的草们该是多么欢乐幸福啊。有一种草生长在了农田里,它肯定会被农民锄掉的,因为不锄掉这些草,地里的庄稼就长不好,这是合情合理的,就像在热兵器之前,猎人们用原始的弓箭和短刀拼着性命与野兽搏斗最后打死野兽食其肉、穿其皮一样是合情合理的。有一种草生长在高贵的地方和富贵阶层的花苗圃中受到了特别的呵护,定时浇水、施肥,活得无比滋润、娇贵,这是从广大的草中脱离出来的异化了的草。还有一种草就是不幸的草了,它们是生长在城市中的一种野草,那里本来就是它们的家园,后来被人类占领了,建起了高楼大厦、马路广场,它们只能生长在墙头上、砖缝中、石缝中、墙脚下、水泥地的缝隙中,没有充足的水分,它们只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
我就经常见到这样的草们。
这是一座建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式办公楼,三层结构,红砖墙体,办公楼的前面是一片很大的水泥地面,就在楼房的墙脚和水泥地面形成的90度的夹角之间有一排小草,它们长得可真不是地方啊。
我仔细地看了那竖起的楼房墙壁和横着的水泥地面的接触线,只长出了十几棵小草,也许那是一条窄窄的裂缝,也许日久天长被风刮来了一些沙土,这就是它们的生存条件,这就是它们的发展空间。
它们就像一队坚守在阵地堑壕里的士兵,它们把生命的颜色带给了铺着灰白色水泥的大楼的脚下。
一月,正是严冬,它们摇晃着枯黄瘦弱的身躯,静静地等待着春天的足音。
二月,寒风呼啸,我依稀辩认出那枯黄的草叶底部有一丝绿意,那绿意与其说是看见的,不如说是用心感觉到的。
三月,那绿意渐渐扩大,即使来了寒流也不能将它们抹去。 四月,那些草们就全绿了,它们生机勃勃,鲜艳无比,使有心的人儿感到缕缕的温馨。这是钢筋水泥中的一线新鲜之色,这是高楼大厦下方的一道亮丽风景,这是永不褪色的生命之旗。
它们来到世界上,似乎命运不济,生命之根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就那么一点薄土,就那么一点水份,它们就会生长得有姿有色。它们的表情是真诚的,愉悦的。它们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存机会。它们没有哀怨惆怅,有的只是虔诚的感激,感激大自然对它们的恩泽。
人啊,是要有一点精神和品格的,特别是当人家瞧不起你的时候,更要有一种随遇而安的豁达和愈挫愈勇的顽强,总不能低级得连棵小草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