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起母亲的生日

    母亲离世快现年了，我时常在梦中见到她。
    母爱，是一生要还的心债。
　　有一件事，至今想起来我心里都充满了内疚。记得那是1999年我军校刚毕业不久的一个晚上，给家里打电话，才知道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母亲显得很高兴，很惊喜的样子，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而我心里却明白，这个电话纯粹是一个巧合，因为母亲的生日是按农历记的，而我们很少使用农历，我当时根本就没记住母亲的生日。挂上电话，听着窗外雨声在静静的夜里淅沥，在空荡荡的心里轻轻重重地敲打，歉疚之情弥漫开来，堵塞了整个心胸……
   母亲只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但在我眼里她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记得1988年，我以全村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初中，为了供我上学，母亲变卖了家里养的鸡、鸭、兔子，凑够了40元的学费。可是正赶上乡中学要修教学楼，入学新生需交100元的集资款才能报到。年迈的父亲已经病倒在床上好几年了，大哥远在新疆，二哥刚结婚，三哥刚订婚，四哥还在上学，家里还欠着好几千元的账。我实在不忍心让家里雪上加霜，决定不上学了。母亲知道后对我说：“你年纪这么小，又这么瘦弱，你不上学，你能干什么，几个兄弟里面就你学习好，全家都指望你将来能跳出农门，有所出息，难道你希望家里一直这样穷下去吗，农村娃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学啊。”
　　第二天，母亲便到队里一家一家去给人家说好话，可是队里人都知道我家的情况，许多人都不愿借钱，整个村子都跑遍了，才凑够60元。还差40元，母亲一狠心，把家里快要生小猪的老母猪给卖了才凑够我的学费。虽然后来我两次考上大学都因为家庭贫困的原因没有上成，但是作为村里的唯一高中生，我优先参了军，入伍后第二年我就以所在部队第一名的好成绩考上了电子技术学院，在部队服役了24年，2019年以副团职中校军官退役，如今，每月退役金就一万多，加上自己又到公司上班的工资，月收入已经2万多了。如果没有母亲当初默默地支持我上学，就不可能有我的今天。
    当兵后，离家远，母亲便不能对我经常关照，事事叮咛了。但每次离家，母亲送了又送，嘱咐又嘱咐，而我虽然恭敬地听着，嘴里应着，但真正放在心上的又有几件呢？每次返回部队时母亲总是要我写封信报个路途平安，而我却时时忘记，可母亲从来没有责备过我一次。
    1999年7月，我军校毕业第一次领工资，回家前合计着给母亲买点东西，长这么大还没有给母亲买过一件礼物，现在总算能够了却一桩多年的心愿，尽一份为子之心了。可是，临到买时却真真想不起母亲最需要的是什么。最后试着给母亲买了一双鞋，回家一穿方知尺码小了。之后到了边防一线连队任机要参谋，刚开始时还经常给家里写信，问候母亲，报个平安，后来却慢慢变少了，有了手机后，基本上没有写过信了，有时想起来了打个电话。我在边防一线连队工作8年，就在山上过了8个春节，没有陪母亲过上一个春节。结婚后，在城里买了楼房，本打算把80多岁的母亲接到城里享几天福，可母亲在城里不习惯，坚决要回农村度晚年，常常是一年多才能见母亲一面……
　　想起这些，我心里异样的难受，隐隐的刺痛。作为母亲的骄傲，从小到大，有关我的每件微小之事，每一个细节，母亲无不烂熟于心，讲起我小时候的事，母亲如数家珍，常常在村人面前夸奖我学习是如何的好，工作是如何的努力，母亲把我从小学到军校的成绩单和我曾经发表的文章、获得的荣誉证书像宝贝一样珍藏着，时不时地给村里人看，给几个侄儿看，并把它作为教育后代的活教材……是呀，从呱呱坠地那一刻起，到学语走步，读书识字，长大成人，哪一步不是在母亲的牵肠挂肚中过来的，哪一过程没有母亲的心血凝注？为了让我安心读书，从小到大母亲就很少让我干农活，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给我多分一些。
　　母爱换取的是一生的牵挂与劳累，而做儿女的对自己的母亲了解得却这样少：不知道母亲的生日，不清楚母亲的饮食偏好，总是借口工作忙而疏于问候……是不是那无所不在的挚爱都容易被忽略，那一无所求的真情都容易被遗忘？
　　我知道，在儿女们面前，母亲永远没有她自己，而作为儿女的我们，是不是给予母亲的太少太少了。
    2015年母亲得了脑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为了照顾母亲，在部队已经服役满20的我，连续打了五年转业报告，可由于工作需要，部队一直挽留，直到2019年3月才批准我转业，遗憾的是，我只照顾母亲才3个多月，母亲就病逝了。
愿天下所有的母亲都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