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睛

  2020年5月8日下午2:08,黑云黯暧,看乌云的架势,他知道太阳大抵上一时半会也出不来。电脑的光映射在他的眼睛里,他的手在无规则的来回腾挪,办公室有点安静,他脑袋里却在席卷风暴。当无数点的坐标成型在这份构图上的时候,他甩手,揉肩,现在是2:20分有余,窗外的雨还没有停,跟那天下午的一样。

  两个月前的那个下午,是一样的天气,从那辆车下来的时候,他心里绝不像身旁那场雨下的那么静,满是愤懑的他站在宿舍门口不停的喟叹,多舛的路途加上心情的侘傺,他明白当下他就像第一世纪弗拉维圆形剧场上供贵族消遣的奴隶。他的眼睛不甘心的穿过样板房的顶檐想要刺破这个雨幕,找一个不存在的物象讨要一个说法,可他心底比谁都明着,知道一旦从学校的环境跳脱到社会的境地,磕碰难免,再是难有闲暇月。他的眼睛好似没了光亮,眼神黯淡,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完。窗外的雨打在帘上,他的眼睛透过窗外,窗下的地上零星摆放着很多碎石,杂草攀附在岩壁,远处的天空还有点白要挣脱那片黑,遒劲的刚雷迟早是要落下的,乍响的那一刻,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分明感觉到眼光暗淡了下去。

  那个晚上,工地旁的蝉鸣和蛙叫声聒噪得他没法静下心来,像是市侩与井巷夫人一般一直在心里咕哝不已。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的第一次见到了队长,姓曾,待人平和,主要还是年龄差距不大的缘由。他还记得点零星碎沫,来回的话语里部长交代的近日任务,还再三交代了切记“要问前辈,他们知道的都会告诉你,谁不敢告诉你们就跟我说”的话语,他如果没记错,在每一回队长找他们谈话的时候,永远有这一句,永远在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夹杂丝毫领导找你问责的那种神态。突然他觉得这儿也没有那么不堪,起码这队长,更像一位老师。他有时从他的眼睛里也能读的更是想当同辈相处的那份意味。

  下一场雨的到来已经是在清明节气之后了,那时候的他已经在工地里待了快个月有溢了。通过leica的目镜里,他的目距所触皆是机械和红土,等他的视线和仪器的红外线穿过大气汇交在地面上时,他知道那个点是他想要的。

  在工地现场的生活是那种大汗淋漓过后你却很满意的那种,真正意味上的“充实” 。他是坚信道不同不相为谋,与人共事是要有与其相同兴致亦或者思想上的一致性。然则堤溃蚁穴气泄针芒。好过万事胜意,是有这样的一批人,在每个灼日烈阳的下午,忙活完过后,晚上相约的餐桌上有说有笑的时候是他在这儿绝大部分的精神慰藉。

  从测导线,到测站之后的现场主体结构放样,标高放样,从最基本的打钉子,喷喷漆开始,到后来的爬脚手架,使用仪器,摆棱镜。从开始懵识难懂,到主体结构的认识,各种结构的理解。他知道不是他好学学会的,而是每一个前辈在骄阳下面用汗水换来的经验,用每一次下基坑,每一次走支撑,每一次在工地里来回奔停之后皮肤日趋变黑过后拿青春换来的。

  在很长的时候,他和这群人,相处只有三个月多一点的时间,跟他们的工作时间占了大概三分之二,也许在地球公转的时刻里只有仅仅的四分之一,但是在自转的体刻中,也是无数个日夜。缘分往往是在不经意间就给他们挂上了钩,在酒后微醺的时光里,他们的眼睛不会说谎,古人诚不欺我。

  每个人的眼睛都会表露不一样的事情,“工地”这个具体的物象的眼睛—测量,就是一个鲜活的集体,总领施工进程,监测施工进度,维护施工安全性。在还未涉足的时候,他原以为也就那么回事,当他真正踏入之后才明白,泰山担于肩,是可为“工”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诚如王家卫所言,“凡情留不尽之意则味深,凡言留不尽之意则致远”。尽如留意而不自得,到离开的那时候,就着背影前的斜阳作别也别有一番韵味。

  现在是2020年的5月13号下午四点,他熟练的把cad关掉,然后对着wps右上角的红×点了下去,算是对这三个月的一个结束,也是对以往生活的一个关闭。黑色的电脑屏幕里面反射着他的眼睛,他如是想到,道阻逶迤,来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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