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到康叔是2010年农历腊月初八。康叔听说我探亲回了家,就从单位特意请了假来看我。
康叔名叫康绍忠,小我一岁,生于1959年,我和他同乡同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参军当了铁道兵。我之所以称呼他“康叔”,是因为他在我们村辈分大我“一辈”,虽然我称呼他为康叔,其实小时候我们是玩伴,长大参加工作后是彼此亲密无间的战友。
2018年12月25号的那天,好友杨远宽在微信上对我说,“说起老康,他现在身体不好,(肝癌)病的很严重的。你可以在电话上问一下他,这几天可能接电话都很吃力。要不,我告诉你,他家属的电话号码。”这是一个多月前的事,随即我给他家属打电话询问了一些情况,显然,康叔病情很重,直到通话结束他都没有气力对我说上一句话。没过几天竟传来噩耗说他走了,静悄悄的走了。
康叔和我都是1978年12月参加工作的。那年12月初,铁道兵部队首长到我的家乡云南昭通征兵,康叔第一个报了名,还问我愿不愿意报名当铁道兵。一听说是铁道兵部队,当时我心里是不想报名的,因为听人说当铁道兵战士很辛苦。康叔说当铁道兵虽然辛苦一些,但能够锻炼人,而且能够学习到很多知识。末了还说他堂哥就是工程兵,性质与铁道兵一样,一面练兵一面搞工程建设。还说成昆铁路就是铁道兵修建的,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参加的铁道兵把铁路修建到昭通老家了,那个时候你看威不威风。听他一鼓动,我也就报了名当了兵,成了名副其实的铁道兵。
人其实就是这样,你干什么工作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把工作干好。康叔就是这样一个干工作认真细致的人。记得那年我们刚入伍新兵集训时,我和康叔分配在一个新兵班训练,新兵班长就经常表扬康叔训练刻苦认真,大小劳动积极主动,末了顺便调侃批评我几句。起初我对新兵班长的批评还有些不服气,因为我太了解康叔了,干活他没有我厉害,学习上他没有我进步。班长看我这样,就给我开起了“小灶”,你知道我为什么批评你?我训练不够认真不够刻苦呗!我说。错!我批评你是看你上进心强,虚荣心也强,如果不批评教育你,你就不会进步!此后虽然我也激励自己去克服缺点,学习别人的长处,但比起康叔来还是差一些。
新训结束,康叔被分配到铁十师四十八团汽车连当了修理工。工作上我们有了区别,他拿起扳手钳子与修理汽车打交道,我则拿起洋镐与长长的钢轨铁道交上了朋友。工作性质变了,好在我们服役的连队相距不远,礼拜六、礼拜天闲暇之余,要么我去看他,要么他来看我,彼此相处直到1983年我所在的连队搬迁到陕西白水修建罕井至东坡的煤运专用铁路,再后来就是1985年我到青海海南州共和县修沟后水库,来往信息才少了一些。在此期间,康叔跟随师傅安启荣(安师傅后来在大秦铁路工作中被电击失去了双手)刻苦学习修理技术,经常主动跟随连队出差车辆走遍了青海高原的水水水水。由于康叔修理技术精湛,连队出差车辆都争抢着要他跟车完成任务。1989年的一天,康叔说组织上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后,批准他调回距离老家较近的鲁甸县乡镇企业管理局工作。听到这个消息我也为康叔高兴,因为康叔入伍当铁道兵的时候,家里只有母亲和妹妹,入伍的第二年他母亲去世都没有能够见上一面,好在他的未婚妻子冲破世俗观念,主动来到家里承担起了家务,康叔才能够专心致志的服兵役,专心致志的从事工作。康叔就是这样一个不卑不亢的人,家庭困难压在心底,一心一意干好工作,直到病逝,低调行事从不张扬。
康叔原本身体很好。听战友薛维团说,他病情加重后,身体体重急剧下降,70多公斤的身体一下子降到了40多公斤,战友们去看望他忍俊不住心酸不已,纷纷上前和他握手话别。握住他枯瘦的双手,回忆当年军旅时光,三十多年的音容笑语,尽在眼前。不胜悲痛,感慨万千……。一周后,他走了,走的那样匆忙,那样悄无声息。诸多战友深情缅怀他,一生虽然平凡,但他的真诚、他的朴实、他的热情,永远篆刻在我们的记忆里。悲痛在每个人的心头缠绕!静卧青山的康叔,此刻,你在想什么呢?你是否想起了亲爱的部队和战友?是否想起了青海省湟中县总寨镇89210部队新兵连的艰苦时光?是否想起了在青海省天峻县二郎洞期间作为一名铁道兵战士“沐雨节风,风餐露宿”的激情岁月?
常言说人有七情六欲,其实人之常情何止这些。战友之情就是一种难以释怀的情感。战友之情是在生命的黄金时期、生活的浪漫时期、社会的特殊需要时期结下的,有生死之交,有血溶于水,有无数难忘的故事和美好的记忆。一个人当几年或几十年兵,就足够受用一 生、感悟一生、回味一生。
岁月无情,它会改变一切;岁月有情,它又会处处留痕。那铁道兵国防绿的军服,以及领花、帽徽,竟永远地抹不掉,藏之既久,挥之不去。我们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组成的时光隧道中步行,身后是永远割不断的情结。
康叔去世后,战友之间交流时提及他,总觉得内疚和不安,因为康叔从未向任何人倾诉过自己的艰难和困境,从未嫉妒和艳羡战友的成功,从未向战友伸手索求帮助,从未伤害过与他有关或者无关的人。无论哪个战友的成功和进步,都是他引以自豪和夸耀!
康叔走了,带着对生命的渴望、对人世的眷念,匆匆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生命的年轮永远停留在他五十九岁的这一年,留给战友和亲人的只有不尽的追忆和绵绵的思念……
康叔:安息吧!战友们有空会常来看你的!